在很多醫生眼中,“看病難、看病貴”并非是目前醫療領域的最大問題,恰恰是過度醫療,反映了目前醫療問題的癥結所在。
“看病貴和過度醫療是兩個概念。看病貴可能還體現了醫生的勞動價值,而過度醫療則完全是病人多負擔的成本。”9月4日,北京市煤炭總醫院鄭山海醫生表示。
表面上看,醫生開出大處方、進行多余檢查等行為與其個人利益直接掛鉤,但背后的制度藩籬卻遠不止這么簡單。
現有的醫療衛生體制使醫生能在其中“游刃有余”地進行過度醫療,“大診斷”、“大醫療”已經不是個別醫生的不良行為,而是普遍現象。
更糟糕的是,現在看來這種制度上的漏洞和缺失完全無法避免。
規則反成無形枷鎖
提到過度醫療,很多人都認為醫生在其中獲得了不菲的利益。
一位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以北京為例,一般三級醫院的醫生,比較厲害的每月開藥回扣在五六萬元左右。我在交流中了解到,有一家三甲醫院,某醫生開藥回扣為每月10萬。”
現實的確如此,每個醫院都會有一些“有本事”的醫生,而且他們可以做到“行為完全在規則范圍之內”。
但有的時候,醫生的選擇也并非出于自愿。鄭山海介紹:“現在醫院都會要求有醫藥比例,也就是藥品占總的醫療金額之比。北京的三級醫院雖然沒有硬性規定,但一般要求醫藥比在50%以下,即藥品價格不超過總金額的一半。”
這條無形的枷鎖迫使醫生改變行醫規則。例如普通感冒,如果開10塊錢的藥就能治好,但在這個病人身上,藥價就占到了總醫療金額的100%。為了達到“50%以下”這條紅線,很多醫生不得不多開出30塊錢的檢查費,使藥費比例降為25%。
由于醫保對支付總額并沒太多限制,只是卡著藥費的比例,所以很多醫生都會用“湊數”的方式來滿足要求。
一個“笑中帶淚”的例子是:一些醫院的重癥監護室(ICU)要求病人每天都要抽血做化驗,一個星期的抽血量相當于獻了一次血,本來就身患重病的病人甚至因此得了貧血癥。而這種化驗并不是必需的,醫院只是為了達到所謂的醫藥比。
對于醫生的大處方,醫保部門也有控制支付的手段。一個常用做法是限制藥品的用途,規定某類藥只能用于治療某種疾病,并直接嵌入到醫院的軟件平臺中去。例如治療一個感冒病人,醫生無法在軟件系統中開出心腦血管用藥。
但這一約束同樣能夠被輕松化解。上述知情人士表示:“我曾見過一個病例,上面羅列了10種疾病。我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為了多開藥。”
普通感冒患者的癥狀為“上呼吸道感染”,但如果多列上“支氣管炎”,醫生就能多開出很多種藥。有的病人表現癥狀為“心肌缺血”,醫生只要診斷為“冠心病”,開藥選擇面就會大很多。
遺憾的是,醫院的學術委員會和醫保部門無法對醫生的診斷細節進行考察,也就無法規避這種不規范的診斷行為。
“甚至現在被提倡的‘按病種付費’也沒法根治這一現象。”上述人士認為,“每個病種的費用確定好之后,對病種的決定權還是在醫生手上。負責支付的醫保部門不懂、不敢,也不愿摳這些細節,最終還是成為形式主義。”
不懂和不敢,是指醫保部門對醫生診斷方案的鑒別能力有限,畢竟醫生對疾病更有發言權;不愿,則是醫保部門本身也存在部門利益。“大量藥品能夠進入醫保支付,和企業背后的活動密不可分。卡得太死,對醫保部門自己也不好。”
績效導向:醫院“嫌貧愛富”
除了醫生的“私利”之外,醫院的“公利”也同樣導致過度醫療的泛濫。
上述人士介紹說:“我所在的醫院,每個科室主任都有業績的要求。當然在年終述職時,病床使用率、就診人數等還是主要的考核指標。但醫院會要求各科室業績每年都有增長,否則第二年科室主任的位置就難保了。”
院長們的業績壓力來源于醫院的開支。我國的公立醫院雖然屬于國家補貼的對象,但實際補貼金額卻少得可憐。鄭山海表示:“我們醫院拿到的政府補貼大概只占到醫生工資的10%,而且數額上已經多年沒有變動過。”
剩余的90%工資從哪里來?當然要從醫院盈利中來。因此,“績效”成為擺在醫院院長面前最頭疼的一件事。
鄭山海介紹:“現在各醫院都在縮減兒科的規模,因為不掙錢。一般小孩生病,父母肯定希望去大的專科醫院,而不是普通醫院。在北京,兒科診療需求大量集中在北京兒童醫院,一般醫院很少。”
在眾多醫生眼中,醫院更像一個企業,圍繞績效做足文章,盡管醫院的績效從來不擺在臺面上談。據記者多方了解,北京天壇、宣武等三甲醫院,每年的藥品銷售額在10億元以上,三乙醫院保守估計也超過2億。
績效導向的另一個結果是醫院“嫌貧愛富”,更愿意接收自費病人。2012年末,北京協和醫院等傳出拒收醫保病人的消息,隨后北京市衛生局就對此澄清。不過多位被訪醫生表示,醫保額度用完后,的確會有拒收病人的現象發生。
“北京的醫保基金相對較多,因為來自外省的自費病人多,各醫院其實都很有錢。”上述人士表示,“但每到年底,的確會有醫保額度支付已滿的情況。這時持醫保的病人就無法享受報銷,醫院不愿墊付的話,可能就會拒收。”
北京的醫保報銷比例為90%,即滿足條件的患者只需支付10%。但如果醫保無法報銷,病人付了10%之后,剩下的90%就要由醫院承擔。
對此,鄭山海表示:“事實上超過報銷額度后醫保仍然會支付,只不過醫院需要承擔10%,醫保支付80%。這時候就看各醫院的實力了,大醫院還是愿意接病人的。”
只要有足夠的病人,即使自掏10%的腰包,醫院還是能夠通過“向醫保要效益”的方式獲利,更何況還有一部分自費病人。在績效這根指揮棒下,醫院多開藥、多做檢查成為必然的選擇。
民營醫院在經營壓力方面表現更為明顯。有的民營醫院明確要求醫生“必須在每個病人身上賺出1000塊錢來”,同時許諾醫生高額的提成。因此部分民營醫院的診療和藥品費用要遠高于公立醫院。
整治與掣肘:無效的制度設計
要想杜絕過度醫療的現象,制度設計上并非沒有可能。
鄭山海表示:“以過度檢查為例,國外對大型醫療設備會考核其檢出陽性率,即通過檢查,是否查出疾病。如果陽性率過低,說明醫生的診斷水平有問題。”
國內有一些省份早在2006年就對陽性率有過明確要求,但在執行方面顯然力度不夠。陽性率也沒有成為考核醫生的必要指標。
同樣,導管、鋼板等高值耗材的使用也有著相應規范。各醫院規定這類高值耗材必須通過招標后,由設備科統一采購。但在實際治療中,醫生往往更愿意從經銷商手中直接拿貨,跳過醫院設備科這一環節。
“高值耗材利潤很高,進醫院設備科需要打點一番,醫生使用也會有回扣。有的醫生不愿意看到設備科‘雁過拔毛’,因此直接找經銷商拿貨。”上述人士表示。
更重要的是,高值耗材的使用往往沒有規律,設備科如果采購過多而一時用不掉,在賬面上會對醫院業績造成影響,所以很多醫院對醫生私下采購的行為也不加以限制。這一做法帶來醫療風險,不過為了追求業績,醫院甚至愿意在出現醫療糾紛時花錢息事寧人。
另外,在對醫生和科室的考核上,學術委員會疏于對診斷細節、用藥規范等方面的要求,也是制度執行的漏洞之一。在一些發達國家,一旦發現醫生有不規范診斷的行為,輕則解除勞動合同,重則撤銷其行醫資格。國內的懲戒力度顯然不足。
醫保部門同樣是規范診斷行為的一面屏障,拒絕為錯誤的診斷買單,亦能帶動整個行業風氣。可惜的是,這些門檻沒有一道起到應有的效果。
上述人士認為:“現在的情況是,過度醫療沒有給醫院、醫生、藥廠帶來任何壞處,反而都是好處。對醫院和醫生的考核制度上,過度強調對漏診的處罰,卻不抓大檢查、大診斷,這種政策傾向使得過度醫療之風有增無減。”
中國人情社會的觀念同樣影響嚴格制度的落實。目前醫保支付系統有一定的監測功能,某類藥品處方數異常時,醫保部門會拒絕為其支付。“但這種時候只要醫院院長去打個招呼,一般就能通過。”各醫院的學術委員會在評價醫生時,同樣也面臨類似的問題,無法做到完全客觀。
整治過度醫療是一個龐大的系統性工作。有學者建議,可以從公開醫院用藥和經營數據入手,通過行業和公眾的監督來實現逐步完善。“不過現在看來,這樣的數據庫即使在行業內都無法實現小范圍的公開。”鄭山海遺憾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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