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津津樂道工業4.0的同時，在這一概念的發源地德國，工業界在做些什么？毋庸置疑，擁有69年歷史、 全球規模最大的國際工業盛會——德國漢諾威工業博覽會是尋找這一答案的最佳場合。4月25-29日，2016年漢諾威工業展在德國下薩克森州首府漢諾威舉行。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觀展后最大的感受是，在德國，工業4.0與其說是一個口號、一種理念，不如說是一種生態。在數字化概念的統領下，從德國政府到企業，都在探索讓工業4.0越來越具象化。
五年前，工業4.0概念誕生于漢諾威工業展。如今，這一業內旗艦展會已成為工業4.0的最大秀場。今年漢諾威展的主題是“融合的工業——發現解決方案”。根據官方介紹，本屆展會匯集了75個國家和地區的5200多家企業，重點展示工業自動化、數字工廠、能源、工業供應商、研究與技術5個方面的最新工業發展成果，帶來了100多項工業4.0的應用實例。
盡管不少企業展臺都打出了顯眼的“工業4.0”，但被問及對此的理解時，大多數企業都從各自的細分業務出發，介紹如何利用各類工具使工廠更加數字化、智能化及互聯互通。他們似乎并不那么樂衷于對工業4.0的內涵與外延作出闡釋，不止一家德國企業對澎湃新聞說，直到今天，工業4.0依然是個模糊的概念，我們離真正的工業4.0仍有不短的距離。只有真正廣泛落實到各個應用場景中，我們才可以說，它從概念走到了現實。
（再次感慨德國人的嚴謹務實。整體感受是，他們明白趨勢，也知道并承認與4.0愿景間的差距，所以工業4.0更像是一種目標指引，探索現實路徑才是當務之急。而在中國的類似主題展上，不少中國企業愛將“工業4.0”掛在口頭，盡管他們中的許多可能剛完成“2.5”。）
關鍵詞：數字化、智能化、彈性生產
在數字化的滲透下，“工業”一詞的邊界正在變得模糊。大數據、云計算、傳感、人機協作型機器人、3D打印、甚至VR（虛擬現實），都是本屆工博會的關鍵詞。某種程度上，它們正在打破人們固有印象中與工業相關的那些意象：冷冰冰的、批量化的，亦或是整齊劃一穿著工服的流水線工人。
按照德國工業4.0促進機構——“工業4.0平臺”的說法，工業4.0會持續地改變德國工業未來生產及加工的方法，孕育出涵蓋產品整個生命周期的智能價值鏈，靈活的個性化生產將成為新標準，資源消耗降低，生產的經濟效益顯著提升。傳感技術、云計算技術和物聯網技術等與傳統制造相結合，使得產品研發周期大大縮短、生產更加精確，彈性化、個性化生產成為可能，人與機器的關系、機器與機器的關系也被重新定義。
作為德國工業界的驕傲，西門子以最大單體展臺展示了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如何融合成一個更靈活、更高可用性的聯網“生態系統”。在占地3500平方米的展區，西門子推出了包括配電、自動化、驅動技術、工業軟件等各領域的創新成果。軟硬件結合、虛擬與現實結合的呈現方式，讓制造企業更直觀地了解到，虛擬化何以實現？數字化又能為企業帶來什么？
西門子展臺俯瞰。
漢諾威工業展上，這家“百年老店”展示了一套高度一致的數據模型“閉環制造”。技術價值鏈中的單個步驟被相互連接起來，在開發環節和工程環節之間形成了一條雙向流動的數據流。事實上，單靠硬件設備自動化程度的提升，很難對工業4.0形成足夠的支撐，要實現“機器與機器的自主對話”，還是倚賴于打通從設計到后期維護各環節之間的銜接點，讓數據流淌起來，貫穿整個產品生命周期。
西門子汽車產業展廳。
MindSphere西門子工業云在此次展會上首度亮相。MindSphere是一項開放的生態系統，工業企業可據此作為實現自身數字化服務的基礎，如預防性維護、能源數據管理，工廠資源優化等。尤其是機械生產商和工廠建設商，都可以通過這一平臺監測其設備機群。
西門子mindsphere。
在博世集團展位，機械、傳感器和軟件相互結合形成了數字化的互聯工廠。
以傳感器解決方案為例，被稱作“TraQ”（質量跟蹤）的傳感器用來監測供應鏈。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包裝中或者產品上的傳感器會在運輸中記錄質量相關信息，例如氣溫、振動、光線以及濕度，然后傳送到博世物聯網云端。博世云端的應用軟件將從傳感器接收到的數據與允許值進行比較。如果其中一項有偏差，客戶、供應商以及服務提供商會立即收到通知和警報。
博世展臺。
博世推出的智能工作站將工作臺、協作的機械手臂和展示工作指令的監控器結合在一起。因為有反應靈敏的皮膚傳感器，當人靠近時，生產輔助系統會自動停止工作。所以人和機器可以一起工作，不需要防護欄桿。
同樣是工業4.0的積極推動者，德國菲尼克斯電氣集團展示了從風力發電到電動車充電設施、從機械手臂到云平臺（profi-iCloud）的各類產品，全面呈現了其在數字化制造、新能源、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的解決方案。現場的新品包括當運行參數偏離規定值時會自動停機的光伏面板智能停機，可隨時隨地為線纜打印標記的移動式熱轉印打印機等等。
菲尼克斯。
西門子、博世、菲尼克斯，都是德國工業4.0的最初發起者和先鋒力量。如果說這些明星級的跨國企業是推動工業4.0走向現實的重要驅動力和“榜樣”，那些聚光燈背后的家族企業，尤其是被稱為“隱形冠軍”的中小型企業又在想什么、做什么？
工業4.0平臺：幫助中小企業找到通往工業4.0的現實路徑
“動態的彈性生產要求生產線在不停產的情況下，根據各個訂單的不同要求隨時調整參數，生產出差異性、個性化的產品。”德國傳感器家族制造企業西克（SICK）高級工程師Bernhard Müller指著眼前正在鏤空切割汽車前網的機械臂對澎湃新聞說，“這上面安裝的傳感器不光是相機，而已經是一個智能集成的傳感單位，在拍攝收集數據之后能根據客戶的需求自行分析，并直接給機器下達命令，下一步應該怎么做、進行怎樣的切割。”
SICK傳感。
（西克公司演示了在生產過程中和供應鏈上，產品特征是如何被機器識別的。比如，通過云計算，系統可以識別出金屬罐是否被正確擺放、封蓋是否有殘次等。即使是小批量、不同型號的產品，也可放在同一條檢測線上檢測錯誤。）
這家剛剛度過70歲生日、擁有7400多名雇員的家族企業自成立之初便從事傳統傳感制造。現場的另一位工程師告訴澎湃新聞，如何看待工業4.0，這與企業自身的發展戰略息息相關。創新是成功的關鍵，對德國企業而言尤其如此。作為制造商，只要朝著要求的方向努力，就是在實現工業4.0。
作為德國中型家族企業的代表，易福門集團董事長Michael Marhofer說：“我們主要研發用于觸發和控制過程的現代傳感器、系統和軟件，它們相互之間依照工業4.0標準通信。”
美國總統奧巴馬與德國總理默克爾參觀易福門展臺，試戴VR設備。
不久之前，德國信息產業、電信和新媒體協會(Bitkom)在一份報告中指出，相比于大企業的積極布局，仍有不少德國中小型企業依然對工業4.0有所遲疑。
“我想這是由很多原因導致的：有些中小企業擔心的是系統安全，數字化后自己的工業軟件會不會遭受攻擊，有的則是考慮到高昂的升級成本。”忙著接待咨詢者、好不容易抽出空的Janina Henning告訴澎湃新聞。她所供職的“工業4.0平臺”正在做的事，就是牽線搭橋，由德國政府、企業、工會及科研機構在內的100多個成員構建起一套溝通體系，幫助中小企業找到通往工業4.0的現實路徑。
去年，該平臺正式推出了“工業4.0平臺地圖”。地圖上清晰標注了遍布德國各地的工業4.0應用實例和試驗點，向中小型企業展示了當下數字化生產帶來的可能性，以及為何值得投資數字化改造。
工業4.0地圖。
比如，在德國北部城市不來梅附近的一家工廠，智能眼鏡已在生產線上投入使用。工人可按照智能眼鏡的指示，一步步完成組裝工作；在中西部黑森州，一家海綿墊生產商將設計環節交給了客戶，客戶可通過手機應用，設計自己想要的海綿墊，然后直接傳到工廠生產，實現廉價、快速的個性化定制。
地圖上的工業4.0應用實例涉及產品設計、生產、物流、服務等多個領域，試驗點則主要針對工業4.0的應用展開研發和測試。借助試驗點，中小企業在嘗試滿足工業4.0要求的升級改造時，可以不必自行投資昂貴的研究設備。德國教研部部長萬卡說，德國針對工業4.0開展了大量研究，主要是為了幫助中小企業實現互聯生產。試驗點的設立有助于中小企業測試他們的新想法和新技術。
“對那些案例感興趣的企業，可以前去調研和交流。我們也會舉辦交流活動，邀請合作伙伴、企業來共同探討，他們所擔心的究竟是什么、如何去解決這些問題、哪些專家可以為其提供咨詢服務。針對工業4.0的若干要素，我們還有五個不同主題的工作組。比如，有一個組是專門制定通訊協議標準的，IT安全組則會指導企業建立自己的安全系統。”當澎湃新聞問及該平臺的具體實施效果時，Janina Henning說，工業4.0平臺成立于去年，現在還沒有具體的效果評估數據。“但從我電話響起的頻率來看，有越來越多的企業正朝著這個方向走，這個話題也變得越來越重要了。我們并沒有非常具體的目標，比如必須讓幾百家中小企業立即構建起自己的工業4.0發展戰略，我們希望的是，盡可能讓這些中小企業行動起來。”
Tec2You：面向未來制造業的下一代人才儲備
工業4.0，無非是圍繞人、機器和互聯網三大主體展開的一系列變革。除了緊密互聯甚至能自主學習的智能設備、支撐數字化工廠運轉的軟件平臺外，培養、儲備一批適應未來制造業的人才也至關重要。自2007年以來，Tec2You已經成為漢諾威工業博覽會關于“下一代人才”的中心地帶。
西門子tec2you。
眾所周知，德國推行雙軌制職業教育，選擇進入職業學校的德國年輕人一半時間在職業學校學習，另一半時間以“學徒”身份進入企業接受職業技能培訓和實踐。Tec2You平臺的目標就是讓中學生們盡早找到自己的職業興趣點。工博會期間，學生們可以通過研討會、培訓會和向導全程解說，來了解和接觸最前沿的工業技術。
西門子tec2you。
在西門子的Tec2You展廳，一群學生正沉浸在焊接和虛擬沖浪游戲中。以競賽游戲的形式，企業深入淺出地向學生們展示了一家美國沖浪板企業如何運用西門子軟件實現自身流程創新和數字化升級。“通過這些活動，學生們可以自己去挖掘，對什么工種感興趣、未來要成為怎么樣的職業技術人才。平時他們也可以在線申請，來西門子工廠參觀或是申請實習。”現場一位西門子工作人員介紹說。
Tec2You平臺已成立10年。該組織的一位工作人員對澎湃新聞說，豐富的對接企業的渠道能讓學生們更好地作出職業選擇，我適合當工程師嗎？哪家企業、哪個工種更適合我？他們可以在實踐中找到答案，大多數學生的事后評價都非常正面積極。來源澎湃新聞記者)
